發表於中國時報 人間副刊
■冬天最前線
冬蝶 (20080110)
臺北的冬季往往被濕冷所包覆。接連幾個雨天，就能把柏油路面傾成一片微明汪洋，流動其間的人們像極了灰色的魚群，在十字路口擁擠梭遊。偶爾有陽光在城市出沒，那就是我最開心的時刻！我尤其喜歡看絲綢般的光穿透層層烏雲，街道變得明亮甚至透明，路樹招搖著青色的、黃色的、紅色的葉片。如果此時有一隻缱绻而過的蝴蝶，那將勾起我洶湧的冬蝶回憶……。
曾在冬季看過漫天飛舞的紫蝶，在艷麗藍天的映襯下，美得像魔幻寫實的場景。
那是幾年前的冬天，我和大學社團的朋友驅車往南台灣前進。出遊的目的是為了造訪高雄茂林鄉──那裡有紫斑蝶遷徙群聚的盛況，我們去幫忙蝶會研究員作紫蝶標放。全世界共有兩種大規模的越冬型蝴蝶谷，一種是墨西哥的帝王斑蝶，另一種就是台灣的紫斑蝶。想像著一隻隻翅翼纖薄的蝴蝶，在某種力量的驅使下，飛越山林、平地、馬路、村落，幾萬隻匯聚成谷的盛況！有多少島上的人們曾停下腳步，抬起頭來注視這奇異的騷動？
牠們每年成群成群地飛到南台灣度冬，像是某種承諾。站在山間俯瞰眼前川流不息的蝶流，很難不讓人翻騰起奇妙的感動。我們在山谷中揮舞著蟲網，把蝴蝶溫柔地放入蚊帳中，由帳中的夥伴為牠標記、登錄、再放牠歸隊。公蝶身體尾端有鮮黃色的「毛筆器」，求偶時會外翻發出強烈的氣味，藉此吸引雌蝶。但在受到敵人威脅時，牠們也會露出毛筆器，欲以鮮亮的顏色嚇敵人一跳！空氣中充滿著蝶群散發出來的性費落蒙，那是種赤裸熱切的生命氣息。欣賞微微逆光的蝶尤其美好，伸出手指，一隻紫蝶旋即斂翅棲息在我的指尖。牠的翅膀微微拍動著，在陽光的折射下，毫不吝嗇地閃現美麗的幻紫光澤，像宇宙般深邃。多麼奇妙啊！這麼脆弱的小生命，竟然能遷徙長達三分之二個台灣的距離。生命的秘密，遠比人們所測知的深邃多了。
今年的冬天，我待在台北。首善之區在選戰的細煎快炒下，熱鬧不堪。看著一隻紫斑蝶無聲地飛越人群，我知道，島嶼上有各種不同的生命，用大部分人認為不起眼的方式，熱烈地過這個冬季。
圖片來源:台大保育社夥伴
